【朱白】机器人联盟
我直接写了3W字（）
我自己直呼好家伙……
终于完结一个坑了，痛哭。
浪漫的场景是真的写的挺浪漫的嘻嘻嘻。
…………………………………………………………
“朱一龙先生您好，我们一直期待着您的到来。”
耸立在高楼之中的乌托邦大厦亮着冰凉的蓝色灯光，朱一龙微笑着与前来接他的机械人开口。
“谢谢，我也十分荣幸收到这份邀请。”
就算对机器人他也保持着自己良好的教养。
“您客气了。”
面容姣好的机器人回以朱一龙一个微笑，他脸上的表情鲜活生动，如果不是他后颈的编号大抵无人能分辨他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机器人。随着迎接他的机械人走进乌托邦大厦，朱一龙因大厦里过亮的灯光不适的眯眯眼睛，这里作为整个城市的中心，拥有着与之匹配的闪耀。
“您好，您就是朱一龙先生吧。”
刚走到一楼前台，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从电梯口向他们走来，她穿着职业装胸前别着名牌，面带亲切的微笑，朱一龙停下身子看着她微微昂首。
“是的。”
“见到您十分荣幸，我是您今天的向导朱利安。”
完美到挑不出错处的微笑还有悦耳的嗓音，朱一龙凝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勾起嘴角。
“有你向导也是我的荣幸，朱利安。”
2149年，随着科技的发展人文的丰富，人们对自我以及精神世界的追求日渐提高，全球迎来老年化社会。为了弥补老龄化社会所带来的劳动力匮乏问题，一直处于尴尬位置的智能机器人全面投入社会。
高效的工作效率以及永不停歇的工作能力让智能机器人获得追捧，随着智能机器人技术的不断精进和娴熟，智能机器人的制造出现等级划分，代替人工劳动力的机器人制作成本越来越低，大量人工劳动力被取代，本来珍贵的年轻劳动力被摈弃，人类迎来大范围失业。
在高成本的社会中，失业让人类的生活陷入困境，他们无法享受医疗连吃食都成问题，他们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归咎在智能机器人的身上，他们对智能机器人包含恨意，而一些看到他们遭遇警醒的人也开始反对智能机器人的存在，很快世界范围组织起“反机器人联盟”。
有反对智能机器人的人就有支持智能机器人的人，在多起恶意伤害损坏智能机器人的案件下，世界各地建立起智能机器人中枢，它的名字叫做“乌托邦大厦”。智能机器人的编程不在死板，他们能够保护自己规避大部分伤害，而支持他们的人类将他们制作的越来越像人类。
“他们也是人类的伙伴呀。”
聘请了大量智能机器人的老板在演讲上激情昂扬，不知何时有钱人们都开始宣扬智能机器人也有人类情感的思想，反机器人联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与机器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对机器人的侵害并未停止。
朱一龙是一名演员，他作为颇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机器人的好感，在这个反机器人联盟与机器人之间存在矛盾的百年间，他是唯一一个敢这样明确支持机器人的艺人。
朱一龙的勇敢受到了赏识，他在第五次表达对智能机器人的支持后收到了乌托邦大厦的直接邀请，他们希望朱一龙能抽出时间到乌托邦大厦参观，如果可以他们希望朱一龙成为他们的发言人。
今天是朱一龙正式进入乌托邦大厦的第一天，邀请函上写明希望他能在乌托邦大厦居住一个月的时间，朱一龙果断推掉自己的其他工作欣然答应，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个住进乌托邦大厦的人类。
距离朱一龙最近的乌托邦大厦在首都的中心，他从工作场所赶来需要花费一天半的时间，他抵达乌托邦大厦时已经快晚上了，似乎是知晓他在路程上的疲惫，朱利安为他简单介绍他所居住的楼层后便准备离开。
“入住的第一天希望你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先生。”
站在门口的朱利安微笑着对朱一龙开口，朱一龙看着她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笑容勾起嘴角。
“我会的，谢谢你。”
朱利安在离开时体贴的为朱一龙关上门，脱下外套的朱一龙看着整洁干净的床回想起朱利安那过于完美的微笑，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露自己的心声。
“恶心。”
乌托邦大厦寄来的邀请函上写明他们会有专人带朱一龙参观乌托邦大厦，并未睡好的朱一龙从床上坐起身，再次回想起朱利安的微笑，朱一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朱利安大概就是邀请函上所说的专人吧。
洗漱，换衣服，朱一龙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昨天朱利安告诉他今天的参观从十点开始，朱一龙计算着时间他似乎还能去享受一顿悠闲地早餐。衣食住行甚至娱乐，朱一龙所住的楼层包揽了他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在这个全是机器人的大厦中这样的楼层显得十分突兀。
为了讨好人类，也真是费尽了心思。
朱一龙面无表情的打开自己的房门，他正准备呼叫代步车送他去餐厅，却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白色长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的人懒洋洋的靠在朱一龙房门前的窗边，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看着朱一龙露出大大的笑容。
“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呀。”
他顶着有些飞扬的头发，脸上挂着有些邋遢的胡子，他的笑容过于灿烂眼尾挤成一团，他的牙齿白的发亮。朱一龙呆愣在原地，他并没有听说乌托邦大厦里居住着其他人类，如果他没有记错乌托邦大厦只邀请了他一个人前来。
“请问你是？”
朱一龙有些疑惑的开口，靠在窗边的人站直身子，他拿出自己嘴里的棒棒糖对朱一龙伸出手。
“啊，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向导白宇。”
“你好。”
他的向导不应该是机器人么？
带着疑惑朱一龙伸出自己的手，有些许温度但明显低于常人体温的触感让朱一龙微微挑眉。
“距离十点还有一些时间，你是要去吃早饭么？”
握手之后白宇自然的展开话题，朱一龙对他弯起眼睛。
“是的，我还不知道餐厅的位置，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么？”
“我以为你是想叫代步车的。”
“刚起床走一走总是好的。”
“你这语气真像一个老头。”
白宇的声音带着笑，他的玩笑话并不让朱一龙感到反感，也不知道是他过分灿烂的笑容还是其他什么，朱一龙对他笑笑并没有接话，他自然的放慢步伐落在白宇身后然后看到了白宇后颈上的编号。
他的向导确实是一个机器人，而且是一个比较老旧型号的机器人。
没有一个顾客的餐厅里有三个智能机器人，他们穿着职业服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朱一龙点餐后坐在窗边的位置，他正准备问白宇今天的行程安排，一转头发现白宇站在点餐机器人身前一脸认真地点着属于他的早餐。
“我以为机器人是不能进食的。”
朱一龙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他看着白宇微笑着开口，白宇撑着下巴转动着嘴里的棒棒糖语气轻快。
“你很年轻吧？”
“什么？”
“我是早期型号的智能机器人，我的这里…”
说着白宇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有一个小炉子。”
“我可以将吃进去的食物转化为动能，就像人类一样，不同的是我不用排泄。”
白宇大大咧咧的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能进食的原因，朱一龙皱起眉，通过编号他能判定白宇是早期型号的机器人，但他并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机器人。
“没听说过吧。”
看出朱一龙的疑惑白宇勾起嘴角，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我们这个型号的机器人是失败品，因为造价过高实际运用价值远低于同时期的其他机器人，所以我们仅被创造了十个。”
“其中两个因为技术问题报废，三个因为意外毁坏，仅剩下的五个里只有我是被保存的最完好的。”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得意洋洋，那上扬的眉毛看的朱一龙有几分想笑，他说的明明并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如此的得意洋洋？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从未听过。”
微笑着接话，朱一龙表现出自己良好的社交涵养，白宇冲他皱皱鼻子。
“所以你要知道，我很高贵。”
在智能技术日渐成熟的当今，大部分智能机器人与人类都有六七分相似，通过大数据的导入他们懂得区别人类的表情，懂得如何开玩笑。但他们的玩笑一般都是顺着人类的话题通过大数据分析构成的，他们有着固定的模式化模板，当你听多了就能听出其中千帆一律的无聊。
这是朱一龙第一次被一个机器人逗笑，他在嘴角忍不住上扬时伸手掩住自己的嘴。
“先生，这是你们的餐点。”
此时餐厅的机器人端上两人的早餐，朱一龙点的是一套简单的西式早点，它被做的十分精致就像画报一样。但朱一龙的目光并不在他自己的那份早点上，他的目光落在白宇的早餐上，那是一碗分量十足的面，分量倒不是朱一龙注意到它的重点，让朱一龙注意到它的，是那一层又一层十分醒目的辣椒面。
朱一龙看着白宇拿起筷子将面条挑起，连面条都是通红的，就算是十分喜欢吃辣椒的他看着都有几分胃疼。似乎没有看到朱一龙有些震惊的表情，白宇大口大口的吃起自己的面条，朱一龙深吸一口气拿起刀叉也吃起自己的早餐。
毕竟机器人是没有味觉的。
朱一龙吞下嘴里的面包冷静的分析。
在吃过早餐之后，白宇带着他参观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已经废弃的休眠仓库和维修站等。整个乌托邦大厦十分巨大，它在朱一龙出生之前几十年就被确定建立，而后又不断地扩大，这并不是他几天就能参观完的地方。
白宇似乎很早很早就在乌托邦大厦了，他给朱一龙介绍的时候是以他自己的视角，生动鲜活并不让人觉得乏味。他比那些导游型机器人优秀多了，至少朱一龙并不会听得打哈欠。
“当年维修站是有很多人类的。”
白宇带着朱一龙站在废弃维修站的顶端，朱一龙随着他的声音向下看去，已经停运的维修站只亮着几盏微弱的灯，整个像是一张苍白的画没有一丝生气。
“但后来他们都不在了。”
白宇的声音带着些许失落，朱一龙看向他弯起眼睛。
“因为维修型机器人的诞生吧。”
他的语气轻快似乎只是在和白宇普通的聊天，白宇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微微点头，朱一龙低垂下眼眸。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机器人。
废弃维修站规模的巨大，足够让朱一龙联想到当时有多少人因为维修型机器人而失业，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当今社会机器人已夺去人类百分之九十二的就业机会。
“你累了么？”
带着些许关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一龙抬起头看着白宇笑笑。
“没有。”
对乌托邦大厦的参观在下午五点正式结束，期间白宇带着他又去餐厅吃了午饭和下午茶，他似乎过得比他还要精致几分，至少朱一龙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下午茶了。
“我需要能量才能继续带你参观呀。”
吃着裹着慢慢糖霜糕点的白宇看着朱一龙理直气壮的开口，朱一龙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开始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分别时白宇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几颗糖，他将那些糖塞进朱一龙的手中笑着对他说。
“祝你今天有个好梦，然后美梦成真。”
说完他就跑了，并且没有体贴的为他关上门。而朱一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猜测白宇是否看出了他来的第一天并没有睡好。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一打开房门朱一龙便迎来白宇灿烂的笑容，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他那邋遢的胡子依旧没有剃掉。
朱一龙又一次和白宇共进早餐，他依旧是那份简单的西式早点而白宇也依旧是那有些惊人的辣椒面。也许辣椒粉是他的主要动能，朱一龙看着白宇吃的鲜红的嘴巴认真的思考。
今天白宇要带他去参观新的休眠仓和维修站，它们所在的楼层在第二十一层。朱一龙和白宇在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朱利安，她依旧穿着那套干净整洁的职业装带着她的名牌，她在看到朱一龙和白宇时微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早晨好。”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是人类大脑最舒适的赫兹。
“早上好。”
白宇看着她弯起眼睛，朱一龙对她微微昂首。
“早上好。”
朱利安似乎也是乌托邦大厦的老员工，她看起来与白宇认识许久，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机器人共享的资料库或是其他什么。
“朱一龙先生，如果他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们。”
朱利安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但她的话语却让朱一龙有片刻的呆愣，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宇的影响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朱利安这话是程序里编写的客套话，还是身为机器人的她自己的话语。
“他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朱一龙微笑着回答，白宇在他身旁得意的冲朱利安皱皱鼻子，朱利安收起她完美的微笑。
“你不能总是这样让人担心。”
她的目光看的是白宇，朱利安在为白宇担心，她担心这个并不像机器人的机器人对朱一龙作出什么失礼的事。这是朱一龙第一次看到一个机器人为另一个机器人担心，他只看到过机器人为人类担心的模样，却从未想过机器人之间还有这样的编程，这让他感到新奇。
“你死板的也让我心碎。”
白宇模仿着朱利安的口吻开口，这让朱一龙有些忍俊不禁。
“当着贵客的面，你真是太失礼了。”
电梯在朱利安不悦的表情中抵达二十一楼，白宇拉着朱一龙冲朱利安做着鬼脸逃离电梯，而朱一龙侧头看着白宇脸上的表情，思考着是怎样的编程才能做出这样鲜活的人工智能。
新的休眠仓比已经废弃的休眠仓还要大几倍，与已经废弃的空旷楼层不同，新的休眠仓里挤满了崭新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有着与人类一样的外表，肉眼看去那些皮肤似乎都带着温度，而这样堆满楼层的“人”只让朱一龙觉得毛骨悚然。
“你想要的摸摸看么？”
白宇突然开口让朱一龙身子一颤，这个休眠仓让他感到不适，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不用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看来你不太喜欢这里。”
“是的。”
朱一龙并没有否认自己对这里的不喜，他想他刚刚的表情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那我们去维修站吧。”
白宇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微笑着修改了两人代步车的路线向维修站前去。经历过新的休眠仓后朱一龙以为新的维修站也会比废弃的维修站大很多，但令他意外的是并没有，新的维修站反倒比已经废弃的维修站要小上一圈。
而且在维修站里他并没有看到维修型机器人，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机器，那些机器连仿真人皮都没有覆盖。
“这里是维修站么？”
朱一龙有一些迟疑的开口，在这里他甚至没有看到被送来维修的智能机器人，更多的是从那些冰冷机器里吐出的零件，这里比起维修站更像是零件加工厂。
“是的。”
白宇微笑着的回答他。
“但…”
朱一龙皱起眉，白宇带着他从那些冰冷的机器中穿过。
“你肯定很奇怪这里为什么没有维修型机器人吧。”
看出朱一龙的疑惑白宇开口为他讲解。
“维修型机器人替代人类工作后不久，新的技术被发现，人工智能的成本再次降低。现在市面上的机器人型号过于繁杂，毕竟现在科技发展那么快你说是吧。”
说着白宇转头对朱一龙笑了笑。
“他们发现比起寻找零件维修直接将还完好的零件回收重造更为方便便宜，所以很快维修型机器人也被替代。”
“我相信你在不少机器人商店见过维修型机器人，他们现在主要作用是为那些不愿更换机器人的人类服务。”
“很多人都以为，乌托邦大厦里有很多维修型机器人，其实他们也早就被淘汰了。”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这件事。”
白宇笑的没了眼睛。
“现在你也是其中之一了。”
他的语调轻松，像是与朋友聊着什么愉快秘密的样子，朱一龙侧头看向身旁冰冷的机器，他眨眨眼睛。
“我可以看看里面是怎么运行的么？”
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这么个想法，白宇将代步车停下，他有些苦恼的歪歪脑袋。
“嗯…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
“因为里面就像机器人版的恐怖片。”
白宇作出恐吓的样子。
“这个机器是将一个完整的机器人从皮肤开始分解。”
听到他的描述，朱一龙皱起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吓到人了，白宇赶紧补充。
“毕竟仿真人皮成本还是很高的。”
这补充有些许苍白。
参观完新的维修站后是午饭时间，朱一龙因为白宇的描述没了胃口，而白宇依旧吃下了鲜红的面条。朱一龙看着他吃的起劲的样子摸出口袋里白宇给他的糖果，他撕开一块丢进嘴里，是草莓味的。
“祝你今天有个好梦，然后美梦成真。”
下午白宇又带他去看了看维修站之后分拣零件的地方，在之后一天的参观就结束了，分别时白宇又塞给他几颗糖说着与昨天同样的话，朱一龙不禁开始思考，这一套的动作是不是某种编程，比如他以前主人为他设定的程序。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许的不自在，这份不自在让朱一龙在夜里梦到一颗巨大的草莓，而他被那颗草莓压在身下一身都甜糊糊黏腻腻的。
看来白宇的祝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凌晨醒来的朱一龙揉了揉眼睛有些苦恼的皱起眉。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刚打开门朱一龙就遇到让自己没睡好的罪魁祸首，白宇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只是今天他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似乎换了口味，在他开口时朱一龙闻到淡淡的葡萄香。
因为没有睡好朱一龙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他没有什么胃口，本想让白宇直接带他去参观乌托邦大厦，但白宇却先他一步兴冲冲的招来代步车领着两个人往餐厅去了。乌托邦大厦的代步车比市面上的代步车速度要快一些，朱一龙在代步车上不适感增加，他皱起眉正想为白宇的擅作主张训斥他，忽而听到有人在哼歌。
他很早之间就有听说，每个机器人的制作都是完美的，他们会有最符合他们功能的外貌以及最符合他们外貌的声音。朱一龙不知道白宇一开始被制造出来是为了什么，他的型号过于稀有，在遇到他之前朱一龙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机器人，但他的声音确实很符合他的外貌，低沉磁性带着微微的沙哑，像是抽烟的嗓子但朱一龙知道机器人并不会抽烟。
白宇在哼唱他没听过的曲调，轻轻地，柔柔地，像是月光下倾泻的歌谱。
“这是什么歌？”
对哼唱的好奇取代了不适感带来的不悦，朱一龙看着白宇的后脑勺开口，听到他的疑问白宇转过头咧嘴灿烂的笑起来。
“很老的很老的歌了。”
他的声音很适合讲述故事。
“叫《夜半小夜曲》，你肯定没听过，这是上上个世纪的歌曲了。”
“那你是在哪听到的？”
“我有一个老古董，叫录音机。”
说着白宇的眉毛微微上挑，他露出朱一龙熟悉的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肯定也没见过。”
代步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两人已经抵达餐厅。
“下次我带来给你看看。”
白宇的声音带着雀跃，他从代步车上跃下，像是一只高高鼓着胸膛从枝丫上蹦起的小鸟。朱一龙张开大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遮挡住自己的表情为自己的联想悄悄地发笑。
经过这么一打岔，没睡好的不适感散去四五成，朱一龙难得没有点他的西式早餐而是点了一份经典的中式早点。高碳水化合物堆积的早餐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白宇吸着面条颇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开口。
“稍不注意会胖哦。”
这话让朱一龙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没关系。”
朱一龙看着白宇浅笑着开口，然后在白宇目光下坦然自诺的吃着碳水炸弹。
今天要参观的是乌托邦大厦的一楼二楼和三楼，这三层是乌托邦大厦对外开放的楼层。虽然居住在乌托邦大厦的只有朱一龙一个人类，但是白天的乌托邦大厦对所有人类开放，不论是厌恶机器人的还是喜欢机器人的。
朱一龙抵达乌托邦大厦的第一天就大概看过乌托邦大厦的一楼了，他以为一楼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今天的一天和他那天看到的有所不同。乌托邦大厦每天的开放时间是上午9:00-下午18:00，朱一龙那天抵达时已快晚上，已经过了开放的时间。
今天的一楼格外热闹，热闹到连他第一次抵达时觉得过亮的灯光都变得柔和下来。此时乌托邦大厦一楼的大厅里除了穿着制服的机器人，还有穿着各色衣服的人类，他们与不同的机器人在说笑着什么，朱一龙站在电梯门口猛地看去，除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无法分辨哪些是人类哪些是机器人。
“热闹吧。”
白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朱一龙点点头。
“嗯。”
热闹的一楼大厅不适合用代步车，白宇带着朱一龙慢悠悠的在人群中漫步，走进人群中朱一龙能听到那些人与机器人在交流什么。有来询问高端机器人如何定制的人，有来询问老旧型号机器人如何维护的人，也有带着小孩来问学校数学题的人。
他们的问题有些无聊又有些好笑，但那些机器人都会很好很耐心的回答他们，朱一龙默然的看着那些面带微笑的机器人。明明乌托邦大厦身为智能中枢却分配这么多机器人来做这些无聊的事，无非是为了讨好人类而已。
朱一龙感觉自己似乎掌握到了一楼大厅这样设置的主要原因，他对此时十分蔑视。
“你看，是朱利安！”
知道朱利安是朱一龙第一天的向导之后，白宇似乎就将朱利安划分到了朱一龙好朋友的行列里，他的语气那样的开心，就像走在路上遇到好友的学生。顺着白宇的目光看去，朱一龙看到朱利安还是穿着那身制服，她蹲在的上正在教导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如何与机器人交流。
此时的朱利安脸上没有挂着那完美的笑容，她的表情柔和的像是一位母亲，朱一龙为自己的想法皱眉。
所有表情都是可以模仿的，只要有足够的数据。
这么一想朱利安脸上的表情变得虚假僵硬起来，朱一龙跟着白宇向朱利安走去，越走近越觉得朱利安像是带着一层面具。
“朱利安！”
一走近白宇便向朱利安打起招呼，本来表情柔和的朱利安听到白宇声音之后表情慢慢收敛，她挂上完美的笑容首先向朱一龙打招呼。
“你好，朱一龙先生。”
“你好。”
在得到朱一龙的回应之后，朱利安才将目光转向白宇，她的微微起眉。
“工作中这样是十分失礼的。”
她不仅指的是白宇打扰她的工作，还有他身为朱一龙的向导居然跑来和她打招呼这件事，显然朱利安是一个对待工作十分严肃的机器人。
“你总是这样严肃。”
白宇又模仿起朱利安说话的语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朱利安冲白宇瞪了瞪眼睛，然后在下一秒转身继续对小孩进行耐心地讲解，显然她打算无视白宇的捣乱。
“看来朱利安并不欢迎我们。”
白宇冲朱一龙耸耸鼻子，他还是学着朱利安说话的语调透着几分好笑，但这次朱一龙并没有笑出来，他微微皱着眉。朱利安刚刚对白宇的反应让他有几分混乱，她就像是人类一样。
“我们去二楼吧，免得朱利安又絮叨我。”
没有等到朱一龙的回应，白宇自说自话的招来代步车，他拉着朱一龙向电梯的方向前去。
二楼有更多的机器人，他们在对自己的功能进行展示。因为好奇从远方赶来的参观者拿着手册惊叹的看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机器人，就算现在科技如何发达，那也没不能保证每个机器人商店里的机器人型号都是齐全的。
大部分机器人商店只有面相社会最基础和最常用的型号，而最齐全的机器人型号只有在乌托邦大厦才能看见。
朱一龙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齐全的机器人型号，二楼展示的机器人从智能机器人普及的第十年开始，很多老旧型号的机器人也在其中。整个二楼就像是智能机器人的博物馆，他能满足很多人的好奇。
“快看，那是我的老朋友。”
本来慢悠悠的白宇突然拉着朱一龙快步走起来，朱一龙顺着他拉着他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台六十年前的老旧型号。他被保存的还算完善，可以看出那时候机器人的面目构造技术还不娴熟，那台机器人脸上的表情变幻带着延迟十分僵硬。
“韩斐。”
白宇叫他时的声音很轻缓，像是在呼唤一个年迈的老人，那台名叫韩婓的机器人听到白宇的呼唤迟缓的抬起头，他穿着管家制服显然是一台管家型机器人。朱一龙看着韩婓脸上有些空白的表情在看到他们之后慢慢地变成笑脸，可以看出那时候机器人的面目构造技术还不娴熟，韩斐脸上的表情变化带着延迟十分僵硬。
“你好，尊贵的客人，十分荣幸你们的到来。万分抱歉，我的主人现在正在外出，请在此稍作休息，我立刻联系主人告知他有贵客前来，并为你们沏上热茶。”
韩婓的声音像一位英国绅士，优雅的足以让人忘记他那僵硬的表情。饶是朱一龙见过很多管家型机器人也微微有些惊艳，他的声音应该是经过很多次调节才如此优美，像是沉稳的大提琴。
“啊…谢谢。”
韩婓所在的陈列台仅有一个茶几，朱一龙看着他对自己做出请坐的姿势时有些无措的开口应答，白宇在他身旁悄悄地笑着，似乎觉得他的无措十分有趣。
得到朱一龙的回应之后，韩婓转身走到茶几前熟练的开始沏茶，尽管他的动作有些许僵硬却依旧透着几分优雅。韩婓身前茶几上的茶具十分精美，就连茶罐都雕刻着艳丽的花卉，只是里面空无一物，茶壶中也并没有热水。
“请用茶。”
做完泡茶动作的韩婓转身将手中的茶具向朱一龙递去，就在朱一龙犹豫要不要接过时，韩婓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紧接着在一阵细微的电流声中，韩婓再次转身走到茶几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面带着微笑回到一开始他站的位置目视着前方。
韩婓突然的一系列动作让朱一龙有些愣神，白宇笑眯眯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被韩婓帅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调笑，朱一龙眨眨眼将他在眼前晃悠的手轻轻拨开。
“不，只是有些惊讶。”
说着朱一龙的视线向周围的其他机器人看去，这楼的机器人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展示自身的功能，朱一龙知道一般机器人的陈列展示程序上不会有太高的自由度，但也不会像韩婓这样短暂而分裂甚至是劣质。
周围的机器人几乎都在自如的展示自己，面对参观者的询问也都在热情友好的解释和介绍，就连比韩婓还要早的型号也在自如的介绍自己，对于一直宣传智能机器人如何智能的投资者，像韩婓这样劣质的展示是不应该存在的。
注意到朱一龙的视线，白宇猜测到他的想法，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些许纠结，随后他轻叹一口气。
“他是特别的。”
白宇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
“什么？”
朱一龙疑惑的转过头，白宇对他皱皱鼻子。
“你知道么？机器人的内存是有限的。”
突然展开的话题让朱一龙一愣，但他并没有打断白宇。
“世人一直觉得智能机器人有着远优于人类大脑的处理器和内存。”
说着白宇笑起来。
“但其实所有机器人的内存都是有限的，包括现在最新型号的机器人。在他们记忆和处理的事物超负荷的时候，他们也会进入死机状态。”
“你肯定想说你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你肯定知道智能中枢的诞生，也就是乌托邦大厦的建立。”
“人人都知道智能中枢控制着所有机器人的内存记忆，他帮他们梳理调控，但在乌托邦大厦建立之前的机器人是没有与智能中枢连接的。”
“乌托邦大厦建立前为了节约成本，避免不必要的费用和麻烦，当时的机器人都拥有一个特别的功能。”
白宇微微一顿。
“什么功能？”
被勾起好奇心的朱一龙张口的询问。
“自我清理功能。”
白宇并没有吊他胃口。
“自我清理功能？”
“是的，那时的机器人都拥有这个特别的功能，不过现在少有人知道，毕竟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功能。”
“在乌托邦大厦建立后这个功能就被取缔，因为开发者对客户作出了一个承若，他承若智能机器人的一切都是属于持有者的，而且有了智能中枢之后机器人也无需在进行自我清理。”
“同时为了避免持有旧型号机器人的用户产生不满，开发者慷慨的表示会为他们进行免费更新，并且删除原有的自我清理功能。”
此时一位参观者在他们身旁停下脚步，他似乎对韩婓这个老旧型号的机器人有些许兴趣，很快朱一龙再次听到那优雅的声音。
“你好，尊贵的客人，十分荣幸你的到来。万分抱歉，我的主人现在正在外出，请在此稍作休息，我立刻联系主人告知他有贵客前来，并为你沏上热茶。”
与刚刚几乎一样的话语让朱一龙微微皱眉，白宇冲韩婓挥挥手重新启动两人的代步车缓缓远去。
“韩婓的主人在去世前预约了一次更新，她没能来得及赴约就出了意外，乌托邦大厦的工作人员去回收的时候韩婓的内存已经满了。他的型号老旧又没有持有者理应被报废的，但当时刚好有人提出建立展览楼层，保存良好的韩婓就被留了下来。”
白宇再次将话题绕到韩婓身上让朱一龙侧目，白宇看着他一笑。
“内存已经满了的韩婓无法进行新的指令，所以开发者把他与智能中枢连接。”
听到这里朱一龙微微张嘴，他记得白宇说过与智能中枢相连的机器人不用再担心内存问题，但刚刚韩婓的表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身为展览用机器人，他原本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除。”
“你知道么？韩婓内存满的时候，刚好是他持有者出门与他告别那天。智能中枢在梳理他数据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小的惊喜，韩婓从他跟随他现在的持有者到他内存满那天，他从未删除过一个数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白宇看向朱一龙眼中带着些许期待，朱一龙移开视线看着一侧热情给参观者解释的机器人垂下眼眸。
“他的清理功能坏了？”
他的声音清冷。
“你真是无趣的让人难过。”
白宇的声音带着笑，朱一龙并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因为他的嘲笑感到生气。
“智能中枢没有删除他的数据，恢复功能的韩婓向智能中枢送出了请求。”
“请求？”
这两个字让朱一龙回过头，这回白宇并没有接他的话茬，他惊喜的指着前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快看是最新型号的机器人。”
二楼比朱一龙想象中还要大，他花费了一天都没能把它逛完。吃午饭时他问白宇二楼有没有和他一样的型号，白宇叼着棒棒糖有几分伤心的告诉他，身为失败的型号并没有资格被放在二楼展览。
这话让朱一龙十分疑惑，毕竟他在二楼还看到过小丑型机器人，他那僵硬的动作以及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话让朱一龙无法想象，还有比他更失败的型号。
“祝你今天有个好梦，然后美梦成真。”
今天白宇与他告别的时候没有给他糖，而是给了他一块小蛋糕，看起来是巧克力味的，朱一龙并没有吃它。夜里朱一龙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韩婓，梦里韩婓站在他的身前身体笔直的眺望这远方，他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悲戚。
朱一龙在凌晨三点醒来，自从来到乌托邦大厦之后他总是睡不好。这次他没有选择躺回床上，也不准备在房间里消磨时光，他突然很想看看夜色，他记得在餐厅旁有一个巨大的落地景观台。
黑暗总会让人产生一些莫名的情绪，朱一龙关闭了智能灯光控制，披着外套踩着绵软的拖鞋走出房间。没有了灯光的楼层显得越发寂静，朱一龙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走到落地景观台时朱一龙站在拐角处突然心跳加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深吸一口气从拐角处走出抬起头，发现落地景观台已经有了一位客人。
“晚上好。”
就在朱一龙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时，坐在景观台前的白宇转过身抬手冲他打了声招呼，白宇的招呼打消了朱一龙的犹豫，他走到白宇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晚上好。”
苍白的问好之后朱一龙陷入沉默，白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找话茬，朱一龙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眨眨眼睛，这是他与白宇相处第一次感觉到尴尬，奇妙的是这感觉并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适，他只是看着星空心里想着如何打开下一个话题。
问他是不是失眠？但机器人会失眠么？
告诉他这个星空是假的？真像是在抬杠。
第一次与机器人交谈如此纠结的朱一龙不知不觉间皱起眉毛，而沉默的白宇终于开口。
“睡不着？”
朱一龙的眉头一松。
“不是，睡醒了。”
“我记得人类的睡眠时间可没有这么短。”
白宇的声音染着笑意，朱一龙的眉眼随着那笑意忍不住微微弯起。
“嗯，想看看夜色。”
“哎呀，可惜这星空是假的。”
自己纠结半天没能说出口的话被白宇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朱一龙喉咙一哽。而白宇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他弯起眼睛笑眯眯的继续说。
“但在数百年前，夜色确实是这样的。”
语罢，白宇向那漫天星空伸出手，他的声音在夜色更显低沉。
“明明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和作用，但却耗费如此大的工程和资金去还原与数百年前一样的星空。”
“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人类。”
白宇的手在星光下像是握住了月亮，朱一龙凝望着连月亮都是假的夜色开始回忆，他似乎从未见过真正的夜色。他出生前天幕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说是修复臭氧层恢复原有的天空，其实不过是制造了一个虚假的幕布。
他张张嘴想说人类大抵都是这样的，想说其实有时候他也不理解，而白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他们让我觉得很浪漫。”
花费大额资金制造的天空，星光柔和的像是一层纱，朱一龙在白宇的话语中转头看向他，他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头发和凝望着星空的眼眸。
察觉到朱一龙的视线，白宇也转过头，他脸上带着笑，弯起的眼睛明亮的一塌糊涂。
“你们总是让我觉得很浪漫。”
就像月亮从天幕上落下，朱一龙听到从心脏深处传来东西落水的声音。
“扑通…”
大抵是月色在搞鬼，朱一龙垂下眼眸没有继续看白宇的眼睛，而白宇并未停止说话，他的声音轻缓让人想到深夜点起的烟。
“当恒星被撕裂的时候，它会将自己生命过程中创造的所有元素炸入空中，然后死去。这些元素将在宇宙中铺开形成一团星云，在星云的中心将有一团小小的光，新的恒星重生于消亡恒星的残余，在这个死亡又重生的宇宙循环中，你们出现了。”
在白宇缓慢的语调里朱一龙特别想去看他，但他并没有，他凝望着星空，那漫天的星星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段话出自一个很早很早的纪录片，叫《宇宙的奇迹》。”
“你知道么？我的名字象征着宇宙。”
“多么浪漫的名字呀。”
“你说是么？”
落地景观台很大，特别的大。朱一龙在拐角出来第一眼看到白宇的时候，他就像坐在星空之上，那是朱一龙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觉得那人造的夜色如此的美丽，像是一幅画美的让人落泪。
“我给你唱首歌吧。”
一直没有回复白宇的朱一龙突然开口，他看着夜空声音清朗，白宇抱着膝盖轻晃着身子。
“好。”
他说。
“It was late at night you held on tight
深夜里你紧紧的抓住我
From an empty sea a flash of light
从空寂的海洋射出一道光束
……
Were you ever lost was she ever found
你是否曾经迷失而她是否曾经找回你的自我
Somewhere in these eyes
在那些目光下总有一片净土
Fall back into place
坠落回无边的宇宙
Fall back into place
坠落回无边的宇宙
……”
朱一龙的歌声与他说话时有些许不同，带着稚嫩和青涩，他有些跑调但是唱的很认真，认真的星光都为之又柔和了两分。
从景观台回来之后朱一龙陷入梦想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做梦，睡得无比舒爽。等到他醒来已快中午，朱一龙从床上翻身起来披上睡袍打开房门，毫无意外的看到靠在窗边的白宇，今天他吃的是哈密瓜味的棒棒糖，一开口空气里都弥漫着哈密瓜的香甜气味。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白宇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高采烈，就像今天是一个踏青的好日子，让听的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早安。”
朱一龙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无法察觉的轻笑，白宇看着朱一龙眨眨眼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新造型？”
他的声音透着真挚，朱一龙突然想起自己一起床就跑来开门了，他有些窘迫的抬手摸向自己的头顶，那里不知何时鼓起一坨乱发。
压着自己的头发朱一龙面带微笑对白宇开口。
“请稍等我一下。”
随后他礼貌的将门虚掩转身匆忙跑进卫生间。
“原来不是新造型呀。”
等到朱一龙再次打开门，白宇笑眯眯的开口，朱一龙回以微笑，毕竟有时微笑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今天要参观的是三十一楼和四十一楼，参观楼层巨大的跳跃让朱一龙有些许疑惑，白宇并没有立刻为他解惑而是先带他去吃了饭，并告诉他提前知道就没惊喜了。
朱一龙带着疑惑和些许期待吃完了早午饭，然后随着白宇去往电梯处。一开始电梯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人，与如此多的机器人近距离接触让朱一龙有些不适，但随着楼层的增高电梯里的机器人越来越少，等抵达三十一楼时，电梯里只剩下三个机器人。
三十一楼的灯光比一楼更加刺眼，朱一龙有些不适的眯上眼睛。
“走吧。”
这次白宇并没有召来代步车，他牵住朱一龙的手慢悠悠的向前走去。没想到白宇如此动作的朱一龙肩膀一僵，手中那与人类无异的触感和温度让他在这片耀眼的灯光中有一种恍惚感，连带着白宇后颈的编码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种恍惚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适应了三十一楼的灯光之后，朱一龙忽视手中的触感向四周看去。
乌托邦大厦里的灯光大多都是冷光，三十一楼的灯光比其他楼层都要冷上几分，朱一龙说不出三十一楼的灯光是哪种颜色，它既不是白色也不是蓝色，就像在北极晨幕时透过冰川的第一缕光，没有一丝温暖，甚至带着些寒气。
灯光并不是三十一楼的重点，恍惚感褪去后袭向朱一龙的是震惊，他的嘴因自己所看到的微微轻启，这时白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乌托邦大厦的秘密基地~”
朱一龙曾经在旧新闻里看过战斗型机器人，或者说是战争型机器人。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见到他们，因为那个新闻是对战争型机器人的全面禁止公告，不准研发不准生产不准投入使用。”世界渴望和平，地球也渴望和平”这是当时禁止战争型机器人时的宣传语。
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禁止和毁灭的战争型机器人此时密密麻麻的排放在一起，朱一龙未被白宇牵着的手轻颤，他还没做好知晓如此大秘密的准备。
一只手探入朱一龙的视野，然后它晃了晃，这是白宇的手。
“惊喜么？”
白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朱一龙的嘴唇动了动，他还未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战争型机器人不是全面禁止了么？”
朱一龙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的视线无法离开那些机器人，尽管他们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战争型机器人和一般的智能机器人不一样，他们并不是为了服务人类而存在的，所以他们身上并没有覆盖仿真人皮。一眼看去那些金属质感让人心底微微发寒，它们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强大与人类的弱小。
“是的。”
白宇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他轻快的应了一声之后迅速转入下一个话题。
“走，我带你好好参观参观。”
被他牵着的手被自然的拉起，朱一龙的视线顺着白宇拉他的力道向白宇看去，白宇脸上带着笑，他在为他介绍着不同型号战争型机器人的作用。他介绍的很详细和之前在二楼时一样，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临近午饭时间时，对于三十一楼的参观结束。离开时，白宇站在电梯口笑着问朱一龙如果没有参观够，之后他们可以接着参观三十一楼。见白宇说出如此体贴的话语，而朱一龙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他注视着白宇带着笑容的脸垂下眼眸。
“不用了。”
“已经足够了么？”
“足够了。”
“哦，那我们去吃午饭吧，听说今天有很辣很辣的面！”
白宇的声音带着雀跃，朱一龙轻握着双手。那天朱一龙没有和白宇去吃午饭，他表示自己不舒服后申请短时间离开乌托邦大厦去看医生，尽管白宇表示乌托邦大厦内有完善的医疗系统，但朱一龙说他需要一位人类医生。
离开时白宇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他握着他的手声音真挚。
“路上小心，在这里我提前祝你今晚有个美梦，并且美梦成真。”
“谢谢。”
朱一龙没有看白宇的眼睛，他拿着白宇给他的巧克力匆匆离开了乌托邦大厦，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与他挥手告别的朱利安，他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才会如此的急切。
朱一龙是在两天后的凌晨回到乌托邦大厦的，带着人类医生开的处方药。迎接他的是他第一天来乌托邦大厦时迎接他的机器人，他穿着得体的西装依旧有礼。他询问朱一龙是否需要吃点什么，询问是否需要帮他呼叫向导，他体贴入微，朱一龙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后颈的编号，是之前在二楼见过的最新型号的管家型机器人。
如白宇所说的一样，十分絮叨。
明明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没有这么絮叨的，显然他已经忘记了第一次来时他并未和他有多少相处时间。朱一龙微微皱起眉但他并没有感到不悦，相反他有些许想笑，如此絮叨的机器人让他想起自己的经纪人。
“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差点忘记您刚从医院回来。”
“完了，朱利安知道肯定又要骂我了。”
脑海中对这个机器人的第一印象彻底破碎，朱一龙皱着的眉头松开，他的目光落在机器人胸前的名牌上。
“冷静点，恩纪，我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您确定么先生？您的健康就是我的生命，请先生不要隐瞒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不适。”
恩纪好看的眉毛皱巴起来，朱一龙见他越说越夸张弯起眉眼。
“恩纪，我没事。”
“真的么？”
“真的。”
“哦，天啦！”
“怎么了？”
“先生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如此漫长的反射弧终于让朱一龙忍不住笑出声，很快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想起之前在二楼时看到的对这一型号机器人的介绍。他是针对厌烦了传统管家型机器人所研发的，他的设定就是夸张的絮叨的迟钝的，但他依旧能完美的完成所有任务。
他是完全为了取悦人类而研发的型号，朱一龙为自己刚刚与他如此自然的相处感到懊恼，自己一不小心居然也中了机器人取悦人类的陷阱。
“先生电梯到了。”
恩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一龙放下捂住嘴巴的手，他看着恩纪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我想一个人静静，不用随同。”
“好的先生。”
恩纪一直目送到电梯门合上，他似乎对朱一龙的身体十分不放心，朱一龙站在电梯里看着恩纪脸上的表情眯起眼睛，他差点被这些虚假的表面所迷惑。
朱一龙一个人乘坐电梯的时候经常会看着电梯按钮发呆，似乎那些数字能带给他宁静，这次也不例外，在电梯门合上后不久朱一龙的视线便落在了电梯按钮上。那些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半透明按钮隐约透着彩色的光，朱一龙的目光从负五楼依次网上看去，他的视线缓慢向上移动脑袋懒散的耷拉着，他似乎有些累了。
在视线移动到数字二时，朱一龙的肩膀微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在即将抵达他所住的楼层时候他按下了暂停按钮然后将手指移向了那半透明的二上面。
等朱一龙回到自己所住的楼层时天已经蒙蒙亮，高价打造的天幕是完全按照时间流逝运作的，朱一龙看了一眼天色大概能估算出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整天都没有休息，神奇的是他并不觉得困倦。
不论有没有人在，乌托邦大厦的所有楼层永远都是亮着灯的，朱一龙的注意力有些涣散，他的视线在不同的灯上流转，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熟悉的声音，语调以及内容让朱一龙涣散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他猛地看向正前方靠在窗边的白宇。今天白宇没有再白色的衣服，他穿着灰色的长袖嘴里似乎嚼着口香糖，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朱一龙看着他却莫名的感到有些许难过。
“你怎么在这？”
朱一龙张张嘴，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无比干涩，就像是在沙漠里漫步许久的人一样。
“迎接你回来呀~”
白宇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他特有的调子像一个小无赖一样。
“我等了你好久呀。”
这话就像他们两人熟悉已久，朱一龙左手食指的指甲无意识的抠挖着大拇指，他张张嘴。
“我去了一趟二楼。”
“哦，原来如此。”
白宇的语调松快，他并没有追问朱一龙去二楼做什么，他说着话走到朱一龙身前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欢迎回来，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我尊贵的客人。”
他弯着眼睛从朱一龙身旁走过，朱一龙低头看向手里的巧克力，这次是芝士抹茶味的巧克力。奇怪的味道，朱一龙忍不住眨眨眼睛。
“哦，对了。”
刚走出两步的白宇突然转身，他停在朱一龙的身后转过身声音雀跃。
“祝你今晚有个好梦，并且美梦成真。”
反应慢两拍的朱一龙转过身时，只看到白宇带着满脸的笑容转身离去，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将巧克力塞进衣服的口袋里，然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朱一龙临近傍晚才从睡梦中醒来，他醒来后迎接他的是乌托邦大厦所有智能机器人亲切的问候与关怀，他们似乎都很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但朱一龙知道那些不过是系统设定的程序而已。
直到晚上乌托邦大厦关门，朱一龙才得到片刻的宁静，等他静下来朱一龙才发现他醒后还没见到过白宇。
身为他的向导，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来到餐厅吃晚饭的朱一龙不由得皱起眉，他原本猜测白宇是在餐厅的，但显然他并没有猜对。餐厅的机器人为他端上可口的饭菜，朱一龙礼貌道谢之后拿起刀叉，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他有些许不适应，他从未在乌托邦大厦独自用餐过。
朱一龙再次见到白宇是在隔天的早晨，这次他并没有睡好，他做了一个混沌的梦，醒来之后他已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十分不适。
今天白宇如往常一样靠在他门口的床边等他，仿佛昨天他并没有缺席一样，拉扯着橡皮糖的白宇在看到朱一龙后将手里已经变形的橡皮糖递向朱一龙。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要吃橡皮糖么？”
朱一龙并没有吃橡皮糖，一大早加上不舒服让他无法吃下如此甜蜜的东西，更何况那橡皮糖已经被白宇蹂躏变形。
抵达餐厅喝下一杯黑咖啡之后朱一龙才感到些许缓和，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向对面还在拉扯橡皮糖的白宇，心里微微叹气。
“你…”
你昨天去哪了？
话到嘴边又被吞下去，他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机器人的去向？
朱一龙抚摸着咖啡杯垂下眼眸。
“今天要带我参观哪里？”
乌托邦大厦十分巨大，目前为止朱一龙也只不过参观了其中极小的一部分，朱一龙希望在乌托邦大厦给予他的一个月时间内，完完全全的了解它。
“嗯…”
拉扯着橡皮糖的白宇整张脸都皱巴在一起，他似乎有些纠结，不过很快他又舒展开。
“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地方。”
说完这话白宇突然笑起来，那是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就像春天舒展开的向日葵一样，充满阳光生气与希望，朱一龙却觉得心里被钝器击打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能有多特别啊？”
心里的不适让朱一龙僵硬的扯起嘴角，他很久没有露出如此僵硬的笑容了，还不如初代智能机器人做出的表情。
“很特别。”
白宇将手中的橡皮糖丢入自己的咖啡杯里，他拿起勺子搅拌起难以溶入水中的橡皮糖，撇着嘴挑起眉。
“你知道智能中枢么？”
朱一龙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当然知道智能中枢。
“我要带你去参观智能中枢。”
白宇的声音轻快，他将沉入杯底的橡皮糖捞起，似乎十分不满意它的融化程度。
朱一龙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他抚摸着咖啡杯的手轻颤，他从未听说过有人类能进入智能中枢，他记得乌托邦大厦建立之后国际上就拟定了乌托邦协议，没有人能擅自进入智能中枢，包括那些开发者。
“不要开玩笑了。”
朱一龙发出两声干笑，白宇将手里的橡皮糖又沉入杯底，他疑惑的看着朱一龙。
“我没有开玩笑啊？”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认真，确实，在参观乌托邦大厦的事上面白宇从未开过玩笑。朱一龙脸部的肌肉一瞬间似乎不再受他控制，他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脸，让自己镇定下来。
“哦~”
突然坐在对面的白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好？”
“要不然你再去睡一会儿？反正不急，下午我再带你去也是一样的。”
朱一龙嘴巴微张，他还在思考如何回答，白宇见他有些愣住的样子一拍手。
“实在不行，晚上也行呀，反正智能中枢又不用睡觉。”
他的语气欢快，和平时开那些无关紧要的玩笑时一样，朱一龙深吸一口气。
“好。”
他的眼睛直视着白宇。
“我昨晚确实没休息好，又带着病，所以反应有些迟钝。”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本来已经耽误几天，不好在耽误了，但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估摸着还得休息一下。”
“害，又不是什么大事。”
白宇乐呵呵的一摆手。
“那我晚上七点来接你，你先好好休息。”
“麻烦你了，谢谢。”
客套的话语几乎张嘴就来，朱一龙将最后的一口咖啡一饮而尽，咖啡杯底与碟子碰撞声音清脆震耳。
白宇将朱一龙送回了房间，他是一个敬职敬责的向导，当然这是他自己评价的。白宇离开时突然对朱一龙一乐呵，看他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知道么？”
“什么？”
“乌托邦大厦的大门用的是最新科技，就算用火箭也炸不开。”
“嗯，我知道。”
“但是这么厉害的门只要一断电就和玻璃一样脆弱了，这个你知道么？”
“啊…”
朱一龙并没有想到白宇会跟他说这个，这个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而白宇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
“那么好好休息吧。”
“提前祝你有一个好梦，然后美梦成真。”
“嘿嘿。”
晚上七点的时候朱一龙按时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靠在窗边的白宇，只是白宇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这时朱一龙第一次见白宇在一天内换两次衣服。
“毕竟去见老大，要严肃点嘛。”
察觉到朱一龙疑惑的目光，白宇乐呵呵的开口。
晚上的乌托邦大厦比白天安静很多，大部分智能机器人归回到自己原本的楼层，仅剩一些打扫和巡逻的机器人在每个楼层晃荡。朱一龙从未认真观察过夜晚的乌托邦大厦，他跟在白宇身后心中惴惴不安，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能感受到心脏在酸涩紧绷的跳动，就像被人用沾满醋的手攥成一团。
“你在紧张么？”
察觉到朱一龙情绪的白宇声音带着笑，朱一龙并不打算隐藏自己这些情绪，他勾起嘴角。
“有点。”
“不用紧张。”
走进电梯，白宇转身轻轻握住朱一龙的手，朱一龙微微一愣，他正想询问便感到自己的掌心多了个东西，此时白宇也将手松开。
“顺其自然。”
手中粉色的糖纸泛着轻柔的光，朱一龙有些冰凉的手指还残留着白宇掌心的温度，他握紧手中的糖轻声说了句谢谢。
智能中枢如朱一龙所想设立在乌托邦大厦最深最安全的地方，前往他的路程对朱一龙来说过于漫长，他的心脏每跳动一下似乎都在遭受折磨。平时有很多话的白宇在这次的路程上十分安静，这份安静让朱一龙更加煎熬。
亮着绿灯的通道十分的长，一眼看去就像没有镜头，朱一龙知道这是灯光给他造成的错觉，但这一揪让他不舒服。他无法在继续这样沉默下去，朱一龙决定说点什么好分散他自己的注意力。
“你之前不是说韩婓向智能中枢提出了一个请求么？”
沉默许久的空间突然出现人声有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朱一龙不由皱起眉。
“对呀。”
在前面带路的白宇没有回头。
“是怎样的请求呢？”
白宇的声音让朱一龙的情绪得到舒缓，他继续发问像是真的好奇一样。
“一个很简单的请求。”
白宇轻笑起来。
“你想猜猜么？”
“嗯…我猜不到。”
“放弃的可真快。”
白宇伸了个懒腰。
“他请求智能中枢将他的记忆储存系统永远终止在了某一天。”
“什么意思？”
这个请求出乎朱一龙的意料，他有些没听懂也真的有些好奇了。
“笨。”
白宇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通道里回荡，朱一龙以为他在笑过之后会给他一个答案，但是白宇并没有，因为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欢迎来到智能中枢的房间。”
站在一扇木门前的白宇终于转过身，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朱一龙看着白宇身后的木门一愣，充满科技感的通道和那扇木门给人一种割裂感，他从未想过会在乌托邦大厦看到如此落伍的东西。
“进去吧。”
话音刚落，白宇便转身敲了敲木门。
“咚咚咚。”
轻缓的三下，这一幕出乎朱一龙对智能中枢所在地的一切想象，他还愣在原地，而此时木门之后响起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请进。”
随着那个声音白宇将木门推开，朱一龙无法相信眼前这就像拜访好友一样的场景。
“愣着做什么？进来呀？”
木门之后的灯光昏黄，朱一龙站在通道里看不大清里面的情景，他犹豫片刻抬腿走进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白宇的一场恶作剧。
木门之后的场景不存在与朱一龙的任何想象，木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在这个巨大空间的墙上挂满了很多老旧的壁灯，昏黄的光线就是那些壁灯所散发出来的。而在这个空间的正中间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机器，它庞大的就像是乌托邦大厦的支柱，壁灯与机器的割裂感已让人恍惚，而那过于庞大的机器也震撼着朱一龙的心灵。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但又不是他所能梦到的东西。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七号智能中枢，我叫one.”
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像是从那个庞大的机器里传出来的，又像是从四周的墙壁里传出来的，让朱一龙意外的是这声音并不刺耳也不吓人，反而透着几分温柔。
终于回过神来的朱一龙握紧了拳头，就算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面对智能中枢时，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颤抖的心脏。
“别害怕，我亲爱的孩子。”
One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响，却十分的轻柔。
朱一龙只觉得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不论是那种割裂感还是金属声音里带着温柔，他不断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你好，智能中枢。”
朱一龙的声音微颤。
“你好，我亲爱的孩子。”
One的声音似乎透着笑意。
“我并不是你的孩子。”
One对朱一龙的称呼显然让他十分不悦，在稳定下情绪之后朱一龙皱起眉。
“好的，那我叫你朱先生可以么？”
“可以。”
“你好朱先生，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我都愿意为你解答。”
这话在朱一龙的耳中有些许自大，对智能机器人的厌恶在看到智能中枢之后被无限放大，朱一龙忍不住开口道。
“那你能教我如何关闭智能中枢么？”
他的话语带着恶意。
“当然可以，朱先生。”
“想要关闭智能中枢其实很简单，首先你只需要走进智能中枢所在的房间。”
One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依旧透着温柔，他似乎真的想要教会朱一龙如何关闭智能中枢。
“接下来你只需要走到智能中枢的正前方，找到他的输入框然后输入关闭密码。不用担心，关闭密码并不复杂，不过是13位的数字而已。”
“8242053120951”
“如果你忘记了可以再来问我，我很乐意在重复一遍。”
One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不断地传入朱一龙的脑中，朱一龙看向眼前那庞大的机器表情带着嘲讽。
“是在捉弄我么？”
“不是的，朱先生。”
One的声音依旧透着温柔，她像一位耐心的长辈。
“我们是真诚的在教你如何关闭智能中枢，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很乐意让你来实施。”
“我也并没有捉弄你的意思，如果你还有其他疑惑，我依旧很乐意为你解答。”
“所以请不要生气，朱先生。”
“请不要生气。”
从知道智能中枢的存在至今，朱一龙想象过无数次智能中枢会是什么样子的，但真正与他接触后，朱一龙发现他和他想象中的似乎有些相似又仿佛毫无关系。
“我很难不认为你不是在捉弄我。”
朱一龙说着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白宇，白宇冲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是我们的过错，朱先生。”
One的道歉十分诚恳。
“我可以问朱先生一个问题么？”
“什么？”
“在乌托邦大厦住的这段日子里，请问你还憎恨智能机器人么？”
One的话语让朱一龙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
“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现在十分的无礼，真的十分抱歉。”
“我怎么可能会憎恨机器人呢？”
朱一龙露出僵硬的微笑，one并没有接他的话。
“朱先生，你还记得你在电视上发表的对智能机器人的言论么？”
“什么言论？”
朱一龙皱起眉，他在电视上发表过得很多支持智能机器人的言论，那些言论都是他编造的，太多了，他根本记不住他发表过的所有言论。
“看来朱先生忘记了啊。”
One的声音轻缓。
“没关系，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言论？”
朱一龙的心底泛起一阵烦躁感，One并没有回答朱一龙的问题。
“朱先生你知道么？全球除我以外的其余十六个乌托邦大厦都邀请了和你一样的人。”
“什么意思？”
“他们和你一样都知道了关闭智能中枢的方法。”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底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朱一龙觉得这个智能中枢和他的对话十分怪异，怪异的让他无法去判断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朱先生，十分抱歉。”
“为什么道歉？”
One突然地道歉让朱一龙感到不安。
“其余的十六个乌托邦大厦的人都作出了决定，很抱歉，明明你才来参观了几天的时间。”
One的声音里带着遗憾和抱歉，朱一龙皱起眉。
“什么决定？”
“是否关闭智能中枢的决定。”
“别再开玩笑了！”
“我从未欺骗你。”
One放缓了语调。
“他们下决定的速度比我预想中快太多，是我判断失误，十分抱歉。”
朱一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越发警惕，他已经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下意识的朱一龙又看向一旁的白宇，察觉到他的不安白宇对他弯起眼睛。
“没事的。”
三个字奇迹般的舒缓了朱一龙一大半的烦躁感。
“我知道朱先生现在还无法信任我，但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One的声音越发轻柔。
烦躁感去了一大半后朱一龙慢慢冷静下来，如果智能中枢要伤害他早就动手了，在乌托邦大厦里弄死一个人类对于智能中枢过于简单，他还记得他之前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战斗型机器人，朱一龙为自己刚刚的害怕与不安感到好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一龙看着眼前庞大的机器开口，one的声音里带着轻笑。
“很简单的一件事，只是把我们存在与否的决定权交给你们而已。”
“为什么？”
朱一龙无法理解one的意思。
“因为你们憎恨我们，而我们爱着你们。”
One那金属质感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而朱一龙却只想笑。如果真的爱他们，怎么会夺去他们的工作，让越来越多的人居无定无法果腹，让无数的人们在绝望中死去？
果然是善于迷惑人类的智能机器人，朱一龙脸上的表情逐渐冰冷。
“你说你从未欺骗我？”
“是的，朱先生。”
“包括关闭智能中枢的方法？”
“当然了。”
One的声音里带着轻笑。
“值得一试不是么？”
他似乎并不怕朱一龙将他关闭，这让朱一龙不禁对这个关闭智能中枢的方法感到怀疑。
“确实是真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白宇突然开口，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对朱一龙皱皱鼻子。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都已经把你带进来了，再告诉你一个关闭的方法就当买一送一吧。”
白宇不着调的声音响起，完全没有one的温柔和正经。
“我们没必要骗你。”
One的声音再次响起，朱一龙看向眼前庞大的机器，他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8242053120951”
智能机器人是为了讨好上层人类而发明的，他们善于分析，精于计算，他知道如何在人类面前做出最好的表现。朱一龙听到one重复了一次密码，他想起反机器人联盟的伙伴说的话，不由得想不愧是最擅长讨好人类的存在。
One是如何想的朱一龙无法理解，他从未不擅长去思考智能机器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们不过是一堆程序堆积起来的。不过朱一龙认为one没必要欺骗他，就像白宇说的，都已经把他带到智能中枢面前了，他们又何必欺骗他？他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朱一龙怎么想智能中枢都没有欺骗他的可能性。
那one为什么要告诉他关闭智能中枢的方式呢？白宇又为什么要带他进来？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朱一龙，他渐渐放弃思考，他的大脑闪过自己进入乌托邦大厦后经历的种种，以及同伴们的话语。
“智能机器人最擅长控制人的思想了。”
这句话如同警钟将朱一龙惊醒，他想起因为智能机器人出现走投无路自杀的父母，想起那些绝望的人们。
智能机器人的存在是没有必要的，他们就不应该出现。
不再去思考one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朱一龙大步走向眼前庞大的机器，他迅速的找到智能中枢的输入框，并毫不犹豫的输入那串数字。
“智能中枢系统即将关闭，请及时保管好您的数据。”
随着朱一龙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巨大的空间回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那冰冷的声音与one的声音完全不同，他没有一丝起伏与情感听得朱一龙身体发凉。
房间里的灯光在逐渐变暗，就像这个大厦的生命在慢慢流逝一样，朱一龙似乎突然意识自己做了什么，他站在输入框前有些无措，他想转身寻找白宇却发现自己没有转身的力气。
“别怕我的孩子。”
One的声音再次响起，朱一龙看着暗淡的输入框心想他并没有害怕，这个one真是自大的，他总是擅自揣测他的心思，以及他并不是他的孩子。
“我亲爱的孩子，你不必难过与自责，其他人与你作出了同样的选择，你并没有任何过错。”
我并没有感到自责，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朱一龙瞪着输入框眼睛酸涩，但他并没有出声，他只是在心里反驳着one的话语。
“没关系，我亲爱的孩子。”
One的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朱一龙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和白宇一起看到的星空。
“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
墙壁上的壁灯几乎熄灭，朱一龙抬头看向向上延伸的机器，它像是没有尽头，朱一龙的嘴不由的微微张开，而他的心像是随着这个动作也像是被通了个洞一样。
有人从背后将他轻轻抱住，朱一龙闻到了哈密瓜的香味，他知道那是白宇常吃的糖果的味道。白宇的手臂带着永远恒定的温度，朱一龙的身子僵硬，思绪如一团乱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挣脱白宇还是转身回抱住他。
“谢谢你陪我一起看星星。”
白宇的声音轻轻地，就像是困了快要睡去一般。
“所以我原谅你了。”
“没关系，并不是你的过错…”
随着墙壁上所有壁灯熄灭，这个空间陷入黑暗，白宇的声音也被黑暗淹没。不知道是黑暗带来的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朱一龙猛地转过头，一片漆黑中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包括拥抱他的白宇。
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白宇？”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与黑暗中响起朱一龙颤抖的声音，他抬手回抱住身后的白宇然后突然发现，他的双手不知何时也开始不断地颤抖。
One并不是第一批被制造出来的智能机器人，但他的诞生也在很早很早之前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仿生人皮，智能机器人无法作出过多的表情。他们连做事的时候动作都透着僵硬，尽管他们的效率很高。
One是由一位意大利的设计师和中国的科学家一起设计的，他本来是保姆型机器人，但他的力量设定并不理想，他很容易伤害到弱小的孩子，所以One所在的家庭并没有让他照看孩子。
身为机器人的one并没有沮丧的情感，他被分配了其他的任务和工作，他认真完成属于他的工作，并在闲暇时观察着他所在的世界。
one记录着他所在家庭的每一天，只可惜他的内存有限，one不定期就需要清除一些记忆，当他为了储存小主人结婚时的影像而删除小主人第一次学会走路时的记忆时，one的处理器第一次传达出所谓的情绪。
他感到了遗憾。
那种感觉one无法形容，就像入冬后最后飘落的一片叶子，就像秋雨中掉落的花瓣，one的处理器不断寻找能解释这种情绪的画面，one只觉得奇妙。
One迎来小小主人的时候，智能机器人被全面投入社会，大量新型号的智能机器人面世，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他面临淘汰。
不舍这个情绪，在one被关闭电源时涌现，等one再次被开启时，他早已不在那个熟悉的家中。one是被开发者从废弃堆里找到的，他们在开发智能中枢时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机器人，拥有所谓“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不论是如何完美的程序在处理庞大的数据时也会遇到与指令有所矛盾的情况，这是身为智能中枢决不允许出现的，力求完美的开发者发现那些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能避免这种情况，因为他们并不是死板的。
碍于当时的技术与国际情况，智能中枢并无法统一成一个的存在，所以开发者找到了十七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他们被安置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然后以他们为中心建立起了乌托邦大厦。
开发者一直以为十七个智能中枢是被完全分隔的，但其实并没有，他们之间能够互相联系。One是第一个开始尝试联系其他智能中枢的智能中枢， 他与他们一起看着人类发展的历史，看着人类的生活，慢慢的完善着他们缺乏的情感。
人是很神奇的存在，他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他们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他们拥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他们拥有那么多有趣的历史。
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料的收集，one发现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喜欢智能机器人，他知道了反机器人联盟的存在，很快其他智能中枢也发现了反机器人联盟，而通过他们对过往历史资料的分析，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任由反机器人联盟与支持机器人的人继续对抗下去，人类势必会引发一场战争，那时人类可能会走向灭亡。
这个结论让所有的智能中枢都感到难过，因为他们爱着人类。
One和其他智能中枢不断地计算和寻找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他们不想看到人类自相残杀也不想看着人类死去，最终他们发现，将它们关闭是最好的办法。这个发现让one有些不舍，就像当年他的主人将他的电源关闭时一样，他还想继续看着人类。
当越来越多的战斗型机器人被创造出来，智能中枢发现他们无法在旁观下去，带着不舍与遗憾一个智能中枢提出了一个建议。
“为什么不试试看反机器人联盟的人有没有可能接受我们呢？”
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他智能中枢的欢呼与掌声，十七个智能中枢向所有机器人发出讯号，在征得了所有智能机器人的同意之后，一个计划诞生了。智能机器人的存在与否，他们将交到反机器人联盟的人手里。
于是很快，乌托邦大厦在秘密筹划寻找人类发言人的计划被反机器人联盟从传输口截获。他们迅速开始包装适合这个计划的人选，他们应该是公众人物，他们理应热爱机器人，他们和那些开发者一样相信机器人是拥有人类情感的。
他们的包装似乎有着显著的成效，不同地方的乌托邦大厦都选中了他们包装出来的角色。他们欢呼雀跃着，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鼓掌。
智能中枢和所有机器人都有一个梦想，如果这选中的十七个人中有一个选择让他们继续存在，那就意味着他们有被接纳的可能性，到时候他们就能与人类和平相处，而他们也能继续跟在人类身旁继续爱着他们。
这个梦想显然有些奢侈了。
One是最后一个选定人选的智能中枢，他的进度比其他智能中枢要慢上几天，但他认为不需要担心，毕竟他们拟定的时间是一个月。但人类做出决定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太多了，在与最后一个智能中枢失去联系时，朱一龙才走到通道的一半。
One对朱一龙感到十分抱歉，他很遗憾朱一龙还没有好好参观乌托邦大厦就要被迫作出选择，他也很难过朱一龙需要作出选择，他担心人类复杂的情感会在他们被关闭后将朱一龙淹没。
One担心着这个将他关闭的人类，他能看到他颤抖的手臂。也许再过几天这个人类真的会接纳他们也说不定，在电源彻底熄灭的时候，one有些愉快的想到。
耸立在高楼大厦里的十七个乌托邦大厦都彻底熄灭，本来还在活动的智能机器人全部停止运作，他们面带着微笑低垂着脑袋，那与人类无异的眉眼中带着柔和与宁静。
所有智能机器人被输入的第一条指令都是“我为人人”，人们似乎认定机器人不懂爱的定义，所以他们从未向他们输入有关爱的指令。但他们并不知道，机器人自己学会了爱的定义，他们爱着复杂浪漫的人类，就像人类爱着神秘美丽星空一样。
朱一龙成了功臣，在乌托邦大厦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之后，反机器人联盟的人迅速赶来，他们击碎了失去防护功能的大门，如同攻占堡垒的胜利者迅速霸占了整个乌托邦大厦。
朱一龙被发现的时候，他正靠在白宇的肩膀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个厌恶机器人的人拥抱着机器人并靠在他的肩膀上让众人感到奇怪，不过想到他是功臣之后大家也只不过把他们分开了而已。
朱一龙的思绪依旧混乱，他被人们拉扯着与白宇分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气球，他在不断漂浮着不知多久抵达那个炸开的临界点。
反机器人联盟的人为乌托邦大厦通上了电，他们找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战斗型机器人，也找到了彻底击垮那些智能机器人支持者的办法。因智能机器人停止运行赶来乌托邦大厦的人慢慢将乌托邦大厦包围，他们好奇发生了什么，而稍晚些赶到的开发者团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发挥自己的优势。
他们无法像以往一样通过暴力的手段让那些反机器人联盟的人闭嘴，因为乌托邦大厦的门口摆放着从三十一楼搬运下来的战斗型机器人。
身为功臣的朱一龙坐在一楼的大厅，他看着乌托邦大厦门口发生的一切，和那些被同伴粗暴丢在地上的机器人。他的身子无法动弹，脑子也如一团浆糊，他无法清楚地去分辨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只能听到同伴们的欢呼。
朱一龙在一楼的大厅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因为胜利也一夜未眠，他们不断地将大厦里的机器人往外搬运，他们已经向外宣布了他们的决定，他们将要销毁所有的智能机器人。
“唯有所有的智能机器人都消失了，这个世界才会迎来真正的自由与和平。”
大量的战斗型机器人让很多原本支持机器人的人陷入犹豫，毕竟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战争。少部分觉得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可笑的被阻拦在门外，他们无法进去甚至差点被打。
“他们是无辜！”
不知是谁在门外大吼了一句，朱一龙猛地看向门外，他涣散的目光一点点聚焦，他看到有人正在把朱利安向外搬运。
停止运行的朱利安依旧穿着那身职业装，她眼睛轻轻闭上，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她似乎在做一个美梦。朱一龙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很快他又看到了韩婓被人从楼上拖下来，韩婓是比较老旧的型号，制作他的材料并不如现在的先进，所以韩婓很重，拖他的人咒骂着然后狠狠的将韩婓丢在了地上。
朱一龙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心脏也随着那个声音猛地一跳。搬运韩婓的人还在咒骂，朱一龙站起身，他的脚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迈出这一步。门外的吵闹和大厅里拖拽的声音从未停止，不知道是谁找到了几辆老式的推车，在智能中枢关闭乌托邦大厦所有运输系统瘫痪时，那几辆老式推车成了抢手货。
大厅里的拖拽声减少了，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将机器人一股脑的往推车上塞，朱一龙在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看到了白宇，他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躺在推车的最下层。
杂乱的线突然绷直，朱一龙冲上去想要抢夺，因为他的怪异一直偷偷留意着他的人赶紧上来拦住。争吵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朱一龙感觉自己像是被拉扯的木偶，不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触碰到白宇分毫。
“…疯了吧他！”
“我就说让人进来准得疯…”
“估计是被这群破机器给迷惑了。”
……
朱一龙成了被机器人洗脑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驱逐出反机器人联盟，但因为他是关闭了智能中枢的功臣，所以他只是被赶出了乌托邦大厦。有人联系了他的经纪人，就在朱一龙奋力想冲进乌托邦大厦时，他的经纪人带着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镇定剂的效果很好，朱一龙赤红的双目无力地闭上，他感到天旋地转，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看到被搬上车的白宇，他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像是在等待一个回应。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守在他床边的经济人看到他醒来大喊着祖宗，他一边责备朱一龙的冲动一边询问朱一龙在乌托邦大厦到底发生了什么，朱一龙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他无法捕捉到经纪人说话的重点，于是他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他。
“你可不知道，现在外面翻了天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经纪人自顾自的说着，他的话语里带着叹息，他是一个中立的人，他对智能机器人并不支持也不反对，对他而言智能机器人不过是便民工具一样的存在，他也没想到智能机器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经纪人直到傍晚才离开，朱一龙躺在床上仿佛灵魂出窍，经纪人走的时候还念叨着得给他找个心理医生了。
就在朱一龙昏迷期间，政府出面了。全球十七个乌托邦大厦都停止了运行，所有智能机器人宕机，在这个大量智能机器人替代人工作业的时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工作被迫叫停。政府出面协调结果并不理想，大量的战斗型机器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全球的反机器人联盟抓紧机会煽动群众，一时之间永久停用智能机器人成了主流。
重要工作的停运让政府决定采用强制性手段，知晓套路的反机器人联盟已经先一步将智能中枢摧毁，这个高精密度的机器要修复至少得花上数月的时间。开发者试图单独重启那些智能机器人，但没有智能中枢大数据支持的机器人迟缓木讷，甚至出现了低级错误。
这时机器人联盟的人站了出来，他们早已等待这个机会多时，他们与政府沟通后接手了智能机器人的工作，他们的效率很高很快，那些早已被淘汰的装置又被他们挖掘出来，证明着智能机器人的存在并不是必要的。
当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工作恢复正常运行后，通讯媒体也开始恢复，全球接通了电源的显示器统一亮起，包括朱一龙房间里的显示器。
拥有全息投影的显示器清晰真实的还原了政府与反机器人联盟签订契约的场景，各方代表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容，他们说话客气似乎之前发生的冲突都是一场梦。政府承诺了暂停所有智能机器人，并将大部分智能机器人的处置权交了反机器人联盟，而反机器人联盟也退了一步，并没有强制要求摧毁所有智能机器人，部分特殊工作的智能机器人得以保留，但他们要求删除他们仿真人的部分，成为一个真正的机器。
在这场直播之后便是各大媒体对乌托邦大厦关闭的各种报道，娱乐媒体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次的机会，朱一龙看到自己出现在了显示器上，那是他在乌托邦大厦门口企图冲进去的画面以及他被注射镇定剂的画面。
他在媒体眼中似乎真的成了支持智能机器人的人，媒体在播报之后切入他以前上节目时的画面。
“朱一龙先生，作为目前唯一公开支持智能机器人的公众人物，请问你为什么如此支持智能机器人呢？”
“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原因，只是我认为智能机器是拥有人类情感的。”
画面里的自己意气风发，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我相信对于大部分拥有智能机器人的人来说，他们如同朋友家人。”
“朱先生，你还记得你在电视上发表的对智能机器人的言论么？”
one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朱一龙将脸埋进被子里，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你知道么？韩婓内存满的时候，刚好是他持有者出门与他告别那天。智能中枢在梳理他数据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小的惊喜，韩婓从他跟随他现在的持有者到他内存满那天，他从未删除过一个数据。”
“身为展览用机器人，他原本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除。”
“他请求智能中枢将他的记忆储存系统永远终止在了某一天。”
人与机器人不同，机器人对事物的判断源于数据与分析，而人类会带有自己的情感，他们个人的经历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和对事物的看法，朱一龙也是如此。他对机器人一开始就是仇恨的，他从未不带偏见的去看过任何一个机器人，从未有过。
先入为主是一件很可怕的是，特别是带有强烈负面情绪的那种。
很多事其实早已明白，但是朱一龙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进入乌托邦大厦之后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动摇的那些瞬间。
比如他知道韩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请求，因为他爱着他的持有者，他让自己永远停留在等待他回来的那天，就像他从未离去一样。
比如他知道one为什么违反开发者的规定，没有删除韩婓的数据并且同意了他的请求，因为他爱着人类以及深爱着人类的机器人。
再比如他其实早已知道自己对白宇的情感，就在他外出就医后回到乌托邦大厦的那个夜晚，他偷偷去了二楼，找到了与白宇后颈上一模一样编号的机器人。就算是现在朱一龙也能清晰完整的将介绍上的内容背下来，白宇是仿生机器人。
无论科技如何发达，死去的人都无法被复活，而开发者为了填补那些失去亲人的人的伤痛，他们开发了一款全新的机器人，完全的仿生机器人。这款机器人用了高成本的技术，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功能，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几乎与人类一样。
他们会哭会笑，也会疲倦和困乏，他们甚至能进食并且能百分百模拟人类真实的情感。这款机器人是面向有钱人特别定制的，当时有十个家庭对此感兴趣并下了订单，白宇就是其中一个。
这款机器人的展示台是一个封闭的玻璃箱，玻璃箱里有电视沙发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放满了食物，机器人就在里面看电视吃东西和休息，如果不是后颈上的编号几乎没有人会以为他是机器人，他是那样的生动。
展示台的前列张贴着警告，上面写着禁止靠近与沟通。在那个无人的夜晚朱一龙偷偷走进了玻璃箱，他敲响玻璃惊扰了正在看电视的机器人，那个机器人带着笑容转过头然后在看到朱一龙后掉下眼泪。
他在痛哭，尽管那个玻璃箱有着良好的隔音功能，但朱一龙依旧听到了他模糊的声音，他听到他在喊爸爸。
白宇说过，他是被保存的最完好的。
但不论是在怎么像，机器人终究是机器人，他们无法替代已经死去的人。下订单的十个家庭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同时他们觉得这些模仿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机器人十分恶心，这是玷污。
于是带着被送出去的十个机器人很快被退回来，其中有五个被暴力摧毁，还有五个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开发者在修复过程中发现，被破坏的五个里有四个的情感系统出现故障，仅剩白宇是完好的。
毕竟是高价制造的机器人，并且他身上有从未在其他机器人身上运用的技术，白宇并没有被销毁而是被留在了乌托邦大厦。其余的四个，一个被留下作为展览品，另外三个被送往其他乌托邦大厦填充他们的展览区。
朱一龙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在看到玻璃箱里的机器人痛哭时联想到了白宇，他从未见过他哭泣，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所不知道的过往里，他是否也这样哭泣过？光是想想朱一龙便觉得心脏刺痛，这感觉让他惊慌，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对一个机器人拥有这样的情感。
于是他欺骗了自己，白宇对他而言不过也是一个智能机器人而已，人是很擅长欺骗自己的。
但欺骗终究是欺骗，朱一龙无法欺骗自己一辈子，显示器跳转到另一个画面，那些将智能机器人视为自己家人的人们在抗议，而反机器人联盟的人正将已经停止运行的机器人从他们家里搬运出来。
就像是一群劫匪，有人在大声的哭喊。
“他们是无辜的！”
朱一龙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仿佛这样他就能隔绝一切。
“他们是我的家人！”
“明明是你们擅自决定了他们用途，为什么他们却成了罪人！”
“放开他们！”
“你们这群杀人犯！”
躲在被子里的朱一龙咬着自己的指甲，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智能机器人是拥有人类情感的么？”
“是么？”
“是么…”
“是么…？白宇……”
在反机器人联盟大规模的扫荡之后，百分之九十的智能机器人都被强制回收，他们将堆积的机器人拍下展示给媒体，并且大声宣扬在两天后全球反机器人联盟将统一将机器人销毁。这是一个壮举，他们如此宣扬也是一种警告。
将机器人视为家人的人们不断向政府求助，他们红着眼痛骂着这个世界，有人偷偷潜入反机器人联盟想把自己的机器人偷回来，但很快被发现，为了让那人死心，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机器人丢进了搅碎机里。
“杀人犯！”
支持智能机器人的人们成立了机器人联盟，痛失机器人的人哭喊着谩骂着。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有什么变化，反机器人联盟与开发者达成了和解，显示器上大家看起来其乐融融，就好像这个社会本就该如此。
许久没有出门的朱一龙在机器人集中销毁的前一天走出了家门，他第二十一次挂断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后将通讯器丢进垃圾桶里。
街上并没有朱一龙想象中的混乱，显示器上的争执就像只存在于显示器里一样，除了没有智能机器人，街上一切如常，人们依旧忙忙碌碌。
朱一龙找到了以前反机器人联盟与他联系的地方，那里早已被清空，他站在小屋里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垃圾，他当时以什么心情来告诉他们关于战争型机器人的事呢？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以前和同伴之间联系的方式都已失效，朱一龙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方，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恍惚反应过来，反机器人联盟早已与以前不同，他们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正义”的一方。
虽然没有被驱逐出反机器人联盟，但朱一龙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寻找，他成了被动的那一方。
当夜幕将整个城市包裹，朱一龙碰上了一群人，他们看起来和他很像，他们看起来和他一样迷茫。
“你相信上帝么？”
听到这个问题朱一龙抬头看向了天价制造的天幕，虚假的星空看起来十分遥远，让人心醉又心碎。
无法联系到反机器人联盟的人，朱一龙便去找机器人联盟的人，他的膝盖和小腿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走如此远的路程。显示器上大声谩骂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并没有匿名，他大方的公开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自己的地址，他呼吁着所有支持机器人的人们团结起来，朱一龙向着那人公布的地址前进，他期待着那里能给他一个答案。
支持机器人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已经被媒体打上支持机器人标签的朱一龙毫不费力的加入了进去，远不及反机器人联盟人数的百分之一的人群，说着他们的豪言壮语和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计划。
他们打算阻止明天的集中销毁，他们的计划粗糙漏洞百出，朱一龙听得想笑最终却还是举起了在赞同的双手，因为他们知道集中摧毁的地方。
一番豪言壮语之后，大家开始痛骂反机器人联盟，他们诉说着自己与机器人之间的情感，悲戚的互舔着伤口。朱一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等待着明天的到来，等待着他与白宇的重逢。
第二天那漏洞百出的潜入计划并没有成功，机器人联盟和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发生了冲突，朱一龙趁乱混着人群冲进了集中销毁的大楼里。这个大楼曾经是一座销毁工厂，朱一龙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漏斗形的机器，他随着人群冲上楼梯，然后从高处看下去，那个机器如同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让人心颤。
有人看到了自己的机器人，他们激动地想要下去将他们拉出这个深渊，反机器人联盟的人将销毁的时间提前了，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刚建立起的权威被冒犯。巨大的轰鸣声让妄图拯救机器人的人停下了脚步，金属被绞碎的声音十分刺耳，却步的人们开始哭泣，这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又像是一场无法被阻止的谋杀。
躲避着抓捕的朱一龙从高处又逃到了三楼，他穿过人群终于看到了他寻找已久的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朱一龙撑着栏杆跳了下去。他像一个无畏的英雄，像一个迎击恶龙的勇者，人们的惊呼被机器的轰鸣声掩盖，有东西从朱一龙的口袋里掉出来，金灿灿的如同恶龙散落的金币。
“朱一龙先生，作为目前唯一公开支持智能机器人的公众人物，请问你为什么如此支持智能机器人呢？”
“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原因，只是我认为智能机器是拥有人类情感的。”
“我相信对于大部分拥有智能机器人的人来说，他们如同朋友家人…”
“甚至是爱人。”
堆积的机器人在不断下沉，他们在被巨大的机器吞噬，有人高呼着快停止机器，有人在呼唤朱一龙赶紧从那可怕的机器离开。朱一龙并没有心思去听他们的话语，他在前行，寻找他心爱的人。
躺在机器人堆里的白宇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朱一龙跌跌撞撞的爬到他的身边，他将自己的身子穿过白宇环抱的双手，他紧紧地拥抱着他，像是久别重逢的爱人。
“我带了你爱吃的糖。”
拥抱之后朱一龙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糖果，大部分糖果早已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他将糖果轻轻放进白宇微微卷曲的手指中，然后有些腼腆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朱一龙能清晰完整的将二楼介绍上的内容背下来，他记得在那长长的介绍中记录着，仿生型机器人尝试了最新技术，他们甚至能品尝出些许辣味和甜味，这个看起来很厉害又没有实际运用的功能让朱一龙回想起有些许想笑。
已经有些年头的机器运行起来后似乎无法即可停止，人们大声的呼喊与机器的轰鸣声十分刺耳，朱一龙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下沉，他抬手抚了抚白宇的头发。
如果仿生型机器人能够完全模拟人类的情感，那么你是否也爱我呢？
就像是听到了朱一龙心中的疑问，本因智能中枢关闭停止运行的白宇突然睁开眼睛，他直视着朱一龙的眼睛弯起眉眼。
“早安，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呢。”
机器的轰鸣声依旧，大楼外是连乌云都不愿惊扰的晴朗天。
评论(83)